那是一種類似愛情的東西

戀愛時間：三年

李小姐

性別：女

年齡：28

職業：客戶關系主管

林先生

性別：男

年齡：35

職業：銷售主管

■ 她說：

其實這個故事很難啟齒，并不光彩。但是不論我怎么遮著蓋著，不論世人用怎樣的眼光看，它對我來說，仍是一段浪漫的愛情故事，至少開始是。最最開始的時候，我還只認識他的上司——眾多經銷商之一。忘了說，我是做經銷商關系維護的。這實則是個美差，底下的各家經銷商對我們，可都是鉚足了勁兒地要取悅，才能拿到優惠的經銷方案。偶爾那個中年香港男人——也就是他的上司，會夾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在我面前提起自己的這位助手，言談間，掩飾不住的欣賞。我想，男人間這種英雄見英雄的惺惺相惜，還真是挺難得的。

有一年，我去杭州出差考察經銷商，周一才開始的工作，我特意訂了提早兩天的機票，計劃著在杭州過個悠閑的周末。誰知那位香港人知道了這個消息，生怕我一個人在異地無趣，一個電話就把尚在老家休假的助手召到了杭州，“奉旨陪李小姐吃喝玩樂”。我雖然樂得一個人清閑，卻也盛情難卻，總不能讓人飛過來又連夜飛回去吧，于是只好無奈地接受了這安排。現在倒回去看，這大概也是命運的安排吧。

反觀他，倒是一派“既來之，則安之”的灑脫勁兒，把包往地上一扔，沖我眨眨眼，裝可憐道：“李小姐，我這大老遠地跑過來，你可別狠心趕我回去呀，給我個盡地主之誼的機會唄？”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再在心底哀嘆那逝去的自由，不就小氣了不是？于是，我的第一次杭州之旅，就莫名其妙地多了個跟班，還是一個會裝可憐不能忽視的大跟班。

杭州沉淀了太多愛情的眼淚和文人的閑情，游人到了此地，仿佛不自覺就陷入了一種溫柔夢幻的心境。在這樣的環境里，我心情愉悅，購物起來也是手下不留情，完全忽視了身邊人的存在。挑了半天后，我抓著一瓶精華液，正打算詳細詢問導購妹妹。卻見年輕的導購突然把櫻桃小嘴張成了O型，眼神直勾勾地望著我身后。我狐疑地一轉身，喲，這不是被我忽視許久的某人嗎？只見他手上捧著倆Cold stone的冰淇淋，正咧嘴沖我笑呢，露出一排大白牙，和身上的白襯衣相得益彰，晃得我一瞬間神志喪失。在導購羨慕的眼光中接過冰淇淋的時候，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怎么會有人把白襯衣穿得如此有氣質。

第二次遇見，是在澳門的年會上。當時我作為大會的組織者，需要時刻守在前臺登記處的崗位上。可他偏偏選在那時發來信息，表示大會極度無聊，打算翹掉去逛逛老城，還不忘誘惑我：“不知在下是否有此榮幸，得邀佳人同游？”我握著手機，一邊心想：佳人你妹啊佳人！就會撩撥人！一邊咬牙切齒地回復道：“你給本小姐在碼頭那兒等著！”

那天的夕陽，絢爛地籠罩著澳門老城，一路向下，灑滿街邊的房屋，道旁的樹木，灑在他的肩頭、我的眼眸。我第一次覺得，和他在一起的片刻，是那么舒服自在，整個人渾身上下都充滿著忘卻時間的眩暈感。這些詞匯，不都是世人用來描繪那個叫“愛情”的東西的嗎？

從此以后，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我們兩人之間的空氣里流動、發酵、變質。突然有一天，他在微信上問我：“丫頭，端午節有什么安排了沒？”我心思一動，回道：“沒呢，準備在家宅著過節，不給祖國人民添堵。”沒過一會兒，他又問道：“跟家待著多沒意思啊，要不咱倆做個伴，去泰山賞日出唄？”我在這邊小鹿亂撞，有誰能抵擋得住這般溫柔攻勢呢？于是我非常沒出息地買了去泰山的車票，沒出息地和他一起爬了險峻的高山，最后又沒出息地和他在山腳的小旅店里滾了床單。

第二天起來，我終于還是沒忍住，坐起身來扯了扯被角后，問道：“你……那個，你都多久見一次老婆孩子的？”他無奈地看了我一眼，回答道：“他們和我爸媽都在老家，你也知道，我平時工作太忙，都待在南京，逢年過節也不一定能見上一面。況且，我和她最近也鬧矛盾，聯系得就更少了。”我點點頭，一時也想不出說什么好，就起身穿衣服：“快起床吧，待會兒買回去的車票去。”你看，我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敢去觸碰心頭的那個禁忌。但是到頭來，卻反而把自己先給羞愧到了，他那些明顯是說給我聽的、哄我的、讓我好受點兒的話，仍然好似一支支毒箭，射中我脆弱的膝蓋。可是，那又能怎么辦呢？這放了蜜糖般的毒酒，明明是我自己給自己親手做的呀，飲一口，再一口，欲罷不能。

泰山行之后，我倆更加如膠似漆了，恨不得天天膩歪在一起，不是他來北京就是我去南京。他到了北京，我便欣喜若狂，恨不得把整個城市都展現在他面前。看呀，這就是我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巨大城市，日日下班回家的路，現在有你陪著我走；家樓下的便利店里，現在有你替我拎著購物袋；故宮角樓的夕陽，現在有你站在我身邊欣賞。日常的庸俗生活，因為你，就有了閃閃發亮的小細節，統統變成了我午夜夢回的小確幸。但是，我心里一直在提醒自己：他終究是個有老婆孩子的人，我倆不能一直這么下去。

輪到我去他的城市的時候，我的心境就截然不同了。記得第一次去南京找他，我的小心臟從踏上火車的那一秒開始，就不停地惴惴不安，越來越接近他生活工作的地方，就越來越期待，也越來越擔心那個城市里，會不會留下他妻子的痕跡。好不容易到了站，見到他的人，我的一顆少女心才踏實了許多。到了他的住所，我留神地細細打量了一圈，還好還好，沒發現什么女性用品，這個家處處透露出獨居男子的氣息，顯示他并沒有和老婆住一起，除了客廳放著的那張刺眼的結婚照。可我又能說什么呢，又有什么立場呢？也只能看一眼，假裝什么也沒看到唄。不過，很明顯的一點是，他非常愛兒子。房間里到處堆滿了他給兒子買的玩具，各式各樣，甚至鞋柜里還擺著幾雙男孩子的小皮鞋。看到我擺弄那些小汽車模型，他便會樂呵呵地跑過來解釋道：“我家臭小子可愛玩這些了。”語氣中，滿是寵溺的味道。

怎么說呢？看著房間里他和兒子的合照，聽著他談論主角永遠只是他兒子的趣事，我便不自覺地在心里對自己說：你看，其實就像他說的，他根本就不愛他的妻子呀。他倆的這段婚姻關系名存實亡，他完全是因為這個聰明伶俐的兒子，才和他妻子拖到現在都沒有離婚的。想著想著，倒像是一種自我催眠，到最后，我都快把我自己說服了。可是，有一些事情，是我再去蒙蔽自己的雙眼，捂住自己的耳朵，都沒有辦法假裝看不見、聽不到的。他基本上每天都會和兒子通電話，每次電話的前面幾分鐘出現的那個女聲，不難推測就是那位正室。因為他爸媽和妻子的爸媽都在老家，所以他倆總是會先例行公事地聊一下今天各自的爸媽是不是身體都挺好的，然后是兒子今天在幼兒園有沒有調皮搗蛋，最后電話里才會傳來他兒子奶聲奶氣的聲音。這個時候，我只能坐在一邊，看著那根黑漆漆的電話線，把他們一家人串了起來，把我一個人隔了開來，不禁覺得全身發冷。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是實實在在的，我在他面前的行為舉止，越來越像個戀愛中被驕縱慣了的小女人。他一離開北京，我就每天在電話里撒嬌，追問他下次什么時候再來；他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倆就到處下館子，差不多全北京的高檔餐廳，都留下過我倆的身影；看到喜歡的衣服，跟他一說，他二話不說就小跑著去刷卡了；丟了手機，跟他一說，第二天就會有一只新款的快遞到家里。每次我作天作地的時候，他倒也算非常配合，那架勢，恨不得是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摘月亮。那些華服美酒，我能有多愛呢？不過是騙自己，這些都是他愛我的證據罷了。

有一回更夸張，我的那輛小破自行車被偷了。要知道，雖然那輛車又舊又破，可畢竟它是我剛來北京那會兒就買的，承載了我多少的回憶和感情。我心碎得立馬就給他打電話報告這個憂傷的消息。自然，他在電話那頭滿口應承道：“不就一輛自行車嗎，我今天手頭上事情比較多，沒辦法陪你去買。你要什么顏色的，我打個電話給店里說一聲下個單，你放心，今晚一輛嶄新的自行車，保證妥妥兒地擱你家門口，怎么樣？”

我被逗得眉頭舒展，在電話這頭笑得跟個十八歲少女似的，滿意得不行。于是，我那天下了班便早早地回了家，乖乖地邊看電視邊等快遞的電話。可轉眼都晚上9點了，快遞估計都應該下班了，也沒見有人給我打電話呀。

“行不行呀，大哥你騙人的吧？”我語帶埋怨地給他撥了個電話，“怎么現在連個車輪的影子都沒瞅見呢？”

“你放心，今晚肯定會送到的，人家都答應我了，絕對不會騙我的。你再看會兒電視，我再給快遞打個電話問問，看到底是送到哪兒了！”他在電話那頭信誓旦旦地作著保證，我也只好半信半疑地掛了電話，心想：嘿，這年頭，這么敬業的快遞員，大晚上的還給派件，估計是順豐的吧。

很快地，又過去了一個多小時，我看看手機，還是動靜全無。這也可以理解，順豐快遞員也是人啊，也得回家吃飯睡覺，誰這么晚了還給你送快遞呢？于是我也懶得給他打電話了，起身打算敷個面膜洗洗睡了。正在這個時候，突然門鈴響了，我一陣欣喜：順豐夠可以的呀！門一開，一輛白色的嶄新自行車的確妥妥兒地靠在門邊。可這快遞員怎么那么眼熟，不正是那個嚷嚷著“今天事情有點多”的大忙人嗎！

這驚喜來得也太突然了，我光顧著傻樂，臉上面膜干了都沒留意，直到哥們兒戳戳我的臉：“我說，這位同學，你在家畫皮呢？”我還是一個勁兒傻樂，心想：要能日日同君好，讓我半夜不睡覺起來畫一晚上皮，我都甘之如飴。

有句古話說得特別對，“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放之四海皆準。一天酒足飯飽后，他拉著我的手，支支吾吾半天后，開口道：“親愛的，我有個事情要跟你說。”

我一邊打著飽嗝，一邊心想：哥們兒不會終于要割舍那段無愛的婚姻了吧？

他摸摸我的頭，繼續說道：“我和老東家的工作合同到期了，我本來也不想再干了，天天見不到我兒子的，他都到了上小學的年齡了，正是需要爸爸陪的時候，我不想缺席他的這段成長經歷。正好，我老家有個offer，給的職位也合適，我決定回老家工作。”

我呆呆地，不知道該怎么接，只是回道：“什么時候回去？”

他說：“越快越好唄，應該是下周的飛機。”

之后他又說了什么，我完全都聽不進去了。耳邊不斷重復回響著他那句“越快越好”。原來我總覺得別人用“萬箭穿心”來形容傷心，也太夸張了，現在算是終于體會到了。原來，從始至終，我才是那個大傻瓜，以為我和他之間，存在著美好的愛情。你看他說要走，眼睛里沒有絲毫留戀，只是理智地跟你分析，如同在討論一個銷售方案。我也沒和他鬧，也沒抓著他求他留下，那都太難看了。他走的那天，我在外面騎了一天車，回到家的時候往床上一躺，筋疲力盡。

你問我為什么會分手？也許在他心里，我們也不算真正地在一起過吧。只不過鏡花水月一場，好聚好散唄。

愛情？類似愛情吧。

■ 他說：

知道有采訪這個事兒，我覺得特別吃驚。自從那年我回老家后，李小姐就再也沒聯系過我了。她這樣的女人，我是一直都很欣賞的，事業有成，長得漂亮又懂得打扮，你說了上半句她就能猜出下半句，永遠懂分寸，知進退，仿佛什么感情，她都能拿捏得剛剛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不過，我倆剛認識的時候，我對她可不是這樣的認知。

那個時候，我在老東家那兒做銷售主管，由于老婆孩子都在老家，所以平時算是全身心都撲在事業上。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的業績做得風生水起，老板也對我更加重用了，把南方區的業務交給了我。有一天，我在老家休假，突然接到老板電話，說有個很重要的供應商要來杭州做業務考評。這個消息我是知道的，本來就打算周一回去，可誰曾想，這新上任的供應商主管居然不按常理出牌，大周六就提前來了杭州。香港老板是個精明的商人，生怕招待不周，沒給人留下好印象，于是讓我趕緊訂最早的機票，飛去杭州給那位做地陪。我剛見著我的寶貝兒子，又得馬上離開了，心里自然有些不樂意，可老板有令，不得不從啊。

等到了杭州一看，現在供應商主管都長得這么水靈嗎？讓人沒法忽視的一雙大長腿，一頭烏黑發亮的大長發，再搭配上一對兒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仿佛在埋怨：哥哥你怎么現在才來呀？這一看，我就什么火氣頓時都煙消云散了，只能溫言軟語地和佳人打招呼，生怕她皺個眉頭不開心。佳人說想逛商場，那我肯定得作陪。平時陪女人逛商場這活兒，向來屬于一項苦差事，可我看著她在店里面，全神貫注地低頭挑化妝品，露出細膩白嫩的那一段玉頸，用“膚若凝脂”形容是再合適不過了，看得人賞心悅目。生怕佳人逛累了口渴，見旁邊正好有家冰淇淋店鋪，我就順手買了倆冰淇淋杯。遞給她的時候，姑娘一副被我嚇到了的表情，呆呆地接過冰淇淋也不吃，煞是可愛。

晚上吃完飯后回了酒店，不知怎么，腦海里老揮之不去那一雙大眼睛，于是我鬼使神差地抓起手機給她撥了個電話，心想：西湖美景不可浪費，正好約佳人月下喝個小酒。過了一會兒，她終于接了電話，可我聽這聲音怎么一股濃濃的鼻音呢，大夏天的也不至于感冒，聽起來倒像是剛哭過的感覺。我覺得肯定不對勁兒，問她怎么了，人也不說話，只是忍不住地小聲啜泣，問她現在在哪兒呢，姑娘抽抽鼻子，算給報了個地名。掛了電話，我立馬心急如焚地往她那兒趕去，這夜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萬一她被西湖邊的野漢子看上了可怎么辦？她很久以后知道了我當時的想法，反而咯咯地笑起來：“西湖邊的野漢子，哪有人這么到位地作自我總結的呀。”這都是后話了，待我終于找著了小姑娘，反而也不想問她到底是發生了什么傷心事兒，怎么就哭成了個淚人。因為，她看到我的時候，那像是看到救命稻草的表情，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值得她信任的人，心里一暖，就把她往懷里帶了。

這一抱，我覺得我的心倒是暖和了，可也丟了。

之后，我連自己的手也控制不住了，老想著給她發信息，偶爾借工作的借口給她打電話，聽到她糯糯的聲音，只覺得心早就跑她那兒去了，什么銷售方案啊折扣返利啊，她說什么就是什么唄。總之，我是創造并利用一切機會和她見面。可是，小姑娘到底心里有沒有我這個人，我卻始終沒個底。人家年紀輕輕又貌美如花的，怎么會看得上我這么個糟老頭兒呢？而且，我怎么說也是個有家室的已婚男子，雖然和妻子的婚姻生活算是徹底沒戲了，可兩人之間還有個可愛的兒子，為了孩子，這婚一時半會兒也是離不了的。

有一年的端午節，我一個人在南京留守，也懶得出門和游客擠，就窩家里看電視。這時候，某個旅游頻道的畫面播放的正好是云霧繚繞的泰山，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就想，如果能有機會，和小姑娘一起在泰山看一次日出，該有多美好呀。說時遲那時快，我又沒有管住自己的手，一條微信就發過去了。我一邊咒罵自己太為老不尊，一邊又覺得沒事兒，反正她也不會去的。結果她居然這么輕易就答應了我的提議！這讓我不禁開始幻想，也許，她對我，其實也是有點意思的吧？后來，我倆爬山的時候，有一段山路特別陡，她估計也是腿軟了，一個不穩差點摔倒。我見狀趕緊伸手去牽，這一牽，我就再也舍不得放手了，再偷眼瞄她，小臉紅撲撲的，也不掙開。我心里一樂，嘿，有戲！于是，我趁熱打鐵，終于在泰山確定了她的心意。

從泰山回來后，我這一顆心，依舊老是放不下。你說，我倆都互表心跡了，可是她怎么從來都沒有主動給我發過微信，或者打個電話呢？總是我成天給她打電話，三不五時地就要去北京“考察工作”，搞得我老板經常拿狐疑的眼神瞅我。在北京待得久了，我心里慢慢地有了一個疑惑。雖然我每回去，都是住的她家，我倆也經常一塊兒出去吃飯喝酒，可是她在北京這么多年，朋友照理說應該也不少，怎么我一個也沒見著呢？

我哥們兒知道了這件事，說：“你小子談戀愛談傻啦？把你介紹給她朋友認識，萬一別人知道了她跟個有婦之夫在一起，該怎么笑話她？”

我想了想，覺得話并不能這么說呀：“你看，如果是關系一般的朋友或者同事，那確實是不應該見面認識，畢竟這是個人的感情私事，人家知道了，肯定得評頭論足，流言蜚語多了也對她不好，這我都理解。但是，她身邊除了普通朋友，肯定還有那么一兩個心貼心的老友，喜歡一個人，又不是什么羞恥的事情，和好朋友有什么好藏著掖著的呢？就像我跟你，喜歡她是我發自內心的事情，就會和你分享，不是嗎？難道是因為，她覺得和我感情還沒到可以見好朋友的那個地步？又或者，她從一開始，就只是把我當作一個無聊時排遣寂寞的對象？”

哥們兒聽了，覺得也有道理，于是一拍腦門，又給我出主意道：“你呀，要不這樣，俗話說，愛里面，人都是自私的，都有嫉妒心和占有欲。你哪天就邀請她去你南京的家里過周末，客廳里擺個你和你老婆的結婚照。如果一個女人，她要是真心喜歡你，肯定會不開心的，表情是不會騙人的。這樣一來，你不就心里有數了嗎？”

我一聽，也覺得挺在理，就照做了。那天帶她進屋的時候，我特意觀察她的表情，尤其是當她看到那張結婚照的時候。可她的表情淡淡的，沒有一絲波瀾，就連眼神也是那么平靜，像在看一幅油畫。我的心啊，就像南京城邊的秦淮河水那般冰涼。而她，倒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勁，童心未泯地擺弄著我兒子的汽車模型。

有一天下班后，我的老板竟然拉著我去喝酒。席間，他不知哪根筋不對，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跟我語重心長地說道：“兄弟，我當你是兄弟才跟你說老實話，女人啊，尤其是年輕的漂亮女人，你千萬別把你的心給交出去了，她們是不會珍惜的，她們珍惜的，只有你的錢，真的，她們……她們……”老板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哇地一聲就全吐了出來。

我估計他是被外面的哪個年輕小模特兒給騙了錢，才有了剛才那么一出。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那之后，我對小姑娘的言行舉止開始留了點兒心。果不其然，我感覺她把我當成了一株搖錢樹，要完新衣服要項鏈，要完項鏈又說手機丟了，手機換了個新的吧，又說自行車丟了。這些我都順著她，誰叫我自個兒就對她著迷了呢。

一晃眼，我和當時那家公司的合約到期了，湊巧的是，老家那邊的一家公司，這個時候也給我拋出了橄欖枝。回老家吧，等于就回到了妻子兒子以及父母的身邊，我對兒子其實一直都有愧疚，早年忙于工作，對他一直有所疏忽。而他往后的成長歲月里，我不想再缺席了，這種愧疚感，不再是像以往那樣，給他買幾樣玩具就可以彌補的了；同時，這也等于是沒辦法繼續和小姑娘那樣見面了。原來工作在南京，經常出差，還可以用工作忙作為不著家的擋箭牌，回了老家可就不一樣了，畢竟家里長輩是什么都看在眼里的。

或許，趁這個機會，和她說再見，對我們兩個都好吧。她年輕輕的一個大美人兒，肯定不會因為失去我這么一個“金主”而發愁的。但心里面，我又在隱隱期待，又或許，她對我的感情是不一樣的，她會希望我為了她留下來呢？

結果有多可笑，想必你和她聊完，也都知道了。我假裝云淡風輕地試探，其實一直暗暗注意她的反應。如我預料的那樣，她根本就沒說任何一句挽留的話，反而還問我“什么時候走”，好像巴不得我離開似的。于是，我只好對自己說：算了，何必自取其辱呢？

回到老家后，我一直讓自己每天都很忙，好讓自己不去想她。她現在吃飯了沒？有沒有早睡？有沒有堅持運動？每當想她想得難受的時候，就去買包煙抽。看煙霧繚繞，風一吹，也就都散了。

為什么會分手？一切結束得太快了，快刀斬亂麻才是不讓自己繼續沉溺的最好辦法吧。

愛情？我一個奔四的中年老男人，怎么還會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呢？